文学|写给儿子的表扬信

我的孩子,多年以后,当你长大成人的时候,你是否还会记得你四岁那年的旅行?当有一天,你的中文已经熟练到能阅读这封表扬信,你是否能体会到妈妈今天写信的心情,你长得这么好,不止是身体,还有心灵和头脑,都超越了妈妈的期待,妈妈因你而快乐和骄傲。我们这次回佛罗里达,住在南希姑妈家里,南希姑妈独居多年,没有孩子,她的性情确实有些古怪。她也不擅长和孩子打交道,以前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抱过你。我总觉得我们家的成员中,她最喜欢的是小狗春香。然而,这一次你彻底改变了南希姑妈,我想是你甜蜜而温暖的拥抱融化了她心底的坚冰。你每天一见到她回家,立刻就欢叫着迎向她,即便正在看你最喜欢的动画片Paw Patrol,你也会毫不犹豫地丢下。你嘴里不停地叫着“南希姑妈、南希姑妈”,两只小脚颠颠地欢奔过去,南希姑妈则老早就蹲下身,张开双臂,等着你象暖巢里的小鸟一样扑向她的怀抱。说实话,妈妈我在一边看着还真有点嫉妒呢。有一晚,我们吃过晚饭,你溜下你的高脚餐椅,乖乖地把它摆正,然后又随手把妈妈的椅子扶正。你走到厨房,扯扯我的衣角,对我咬耳朵说,妈,你吃完饭忘了对南希姑妈说谢谢了。我非常惊讶,旋即心生欢喜,我的宝贝长大了啊,变得那么懂事了。你牵着我的手,走到南希姑妈面前,你仰起小脸,郑重其事地对她说,南希姑妈,谢谢你的晚餐,晚餐很可口,我吃了很多。你随后小手指了指我道,妈咪忘了说谢谢了,对不起。南希姑妈大笑起来,抱起你说,You are very very welcome,她虽然没有夸你乖,但是连用了两个very,那真是很难得了。隔了一天,你又让我们几个大人着实惊讶了一番。爹从卫生间里出来,你发现马桶盖子没有盖上,你批评爹说那样不对,应该先盖上盖子,然后再冲水。爹马上接受了你的批评,并诚恳地道歉。然而南希姑妈有时候很拧巴,她告诉你说,这是你妈咪的规矩,不是她的。你一下子迷惑了,很不安地拧着身体, 看看我,又看看爹,眼睛里渐渐蓄满泪水,我正踌躇着,如何化解这小小的僵局,而不致使你受到委屈。这时,南希姑妈忽然展开笑颜,她笑眯眯地看着你说,她认为你是对的,她以后也会遵守这个规矩。你破涕为笑,眼泪却还憋不住地滚下来。后来,我们去看房子。经纪人是个祖母级的老太太,她有十二个孙儿,可是她后来告诉我说,她从来没见过象你那么好的孩子。你总是牵着老太太的手,帮她开锁,扶门,提着量尺帮她一起量尺寸。有些房子是私家屋,老太太很担心你会乱动人家的东西。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南希姑妈屋子里满坑满谷的摆设,尤其她的一个玻璃立柜里,各种造型的骏马,木雕的,水晶的,象圣诞节的橱窗一样看着诱人,那都是南希的宝贝,你要是碰坏一个,可摘了她的心肝了。我注意到你每天都要盯着看两眼,但是你从来没打开柜子去摸摸它们,因为妈妈关照过你不可以。虽然这样,但是那些私家屋里的东西,对你来说样样都是新奇的,你怎样才能管住你的好奇心呢?于是妈妈想了个办法,叫你把手插在口袋里。没想到,你把这个命令执行得那么好,要知道,你在家里的时候经常有点小小的叛逆的。我们看了十几套房子,你没有打破或弄坏任何东西,事实上,你几乎没有碰过它们,这对于一个四岁的小男孩来说,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经纪人老太太非常高兴,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相反你一路陪伴着她,让她感受着一种久违的天伦之乐。因为她的孙儿们都在外州,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们了。临分别时,你也象个小大人一样努力组织词语,向老太太表示感谢,并张开胳膊给了她一个拥抱。不过,你口渴了,急着到车里喝酸奶,你背转身往车上跑,一边摆着小手,嘴里胡乱嚷着再见,我觉得这样很无礼,于是把你拨转身,让你面对着老太太,真诚地跟人家道别。老太太本来已经上车,又赶紧钻出来,依依惜别。直到老太太的车离去,你还在车窗里挥着小手不停地再见着,孩子的心灵就是那么天真稚朴,毫不掩饰毫不雕琢,我和你爹都被你感动了。我的孩子,妈妈要谢谢你,谢谢你成就了我做母亲的愿望,我将努力成为你的好妈妈。我的孩子,妈妈来自一个泱泱古国,我的祖国有五千年文明史,我们古代有个大圣人叫孔子,他说,不学礼,无以立。所以炎黄子孙从小就要学礼。你现在是否能数到一百,或者能够画出准确的三角形,这些都不重要,而你正慢慢懂得感恩和尊重,并学会约束自己的行为,遵从规则,这是妈妈最希望看到的。我的孩子,正如你所了解的那样,妈妈是一个中国人,妈妈牵着你这个黄头发的小人儿,无论走到哪里,黑头发黑眼睛都昭示着我的身份,我是一个中国妈妈,而你是中国妈妈的孩子。每当在图书馆的故事班或者教堂的儿童班,妈妈在活动结束时牵着你的手,上前对老师表示感谢并道别时,妈妈总是很自豪,因为只有我们母子有这样美好的行为。这是妈妈带给你的中国式教养。我的孩子,你知道吗?上帝对你的最高奖赏,就是让你成为一个好孩子。我可以说,你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得到这项荣誉了,未来,当你读完这封信的时候,请你走过来,用你英俊挺拔的身体,拥抱你白发苍苍的母亲,你知道,我将穷尽一生,等待这一个拥抱,那是上帝对我的最高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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