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日近照。 作者供图
在层峦叠嶂,一碧如海的天峨,有一种石头风华绝代,精美绝伦,世称天峨奇石。
天峨石以色彩斑斓、流光溢彩、纹路明晰、浑然天成而闻名遐迩。天峨石是如何“长”出来的?地质专家认为,天峨石的原石是2.2亿年前的三叠纪形成,经硅化作用使岩石变硬。红水河水流湍急,落差大,特别是汛期泥沙俱下,惊涛骇浪将河床中的石头无情残酷地冲刷磨蚀,形成了凹凸不平、形态万千的怪礁奇石。由于红水河奇石最早在天峨挖掘问世,故称为天峨石。确切地说,天峨石是被激流漩涡“啃”出来的。血性豪情的红水河,仿佛一位才艺高超的雕刻大师,把一块块毫无生命的石头雕刻成百态千姿、栩栩如生、饱含生命色彩的奇石。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惊叹。
据玩奇石的人介绍,市面上的天峨石不经过任何人工雕琢,具有天然美感,主要分为山川景物、象形、抽象、图纹四大类。天峨石属纹理石,有平纹石和凸纹石,硬、实、密、滑、润是天峨石的优质特征。从红水河底采来的奇石,小的如蚕,大的似象,多数是用起重机从河床底下吊起来的。不管大小轻重、品位高低,每一块石头都有自己的主题、情调和风格,且各领风骚,互不谦让。在天峨城区和库区村庄,随处可见天峨石沿途摆放,特别是龙滩水电站在下闸蓄水,天峨成为库区之后,各种奇石店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成为天峨库区一道靓丽独特的风景线。全国各地奇石爱好者纷至沓来,觅石买石,掀起新一轮的奇石热。天峨石从最初的论块卖,到随后论斤卖,最后价值连城。在天峨,往往一块石头,就可以改变一个移民家庭的命运。
在天峨的移民新村,有一块神秘的石头。
这块石头原来是在下老乡圭里村,后来迁移到了移民新村,和新村的移民一样,属于“移石”。龙滩水电站下闸蓄水后,一部分天峨人就要被迫搬离家园了。他们有的要搬往高处,搬到山顶、坡顶上去,戏称“赶猴子上山”,术语叫“后靠”;有的要从右岸迁到左岸,要跨越的不只是一条河,而是一道命运的沟壑;有的要搬迁往陌生的外乡,在一个一无所知前途未卜的土地上重建家园。有谁会心甘情愿地放弃祖祖辈辈栖息的家园?没有。下老乡圭里村属于全村搬迁,也就是说全村149户222人要全部移民搬迁出去。移民工作队进村做动员工作时,村民的态度是绝不搬迁。理由出乎移民工作队员意料之外,因为他们离不开村里的一块石头。
原来圭里村后山上有一块巨石,是全村群众顶礼膜拜的神石。每年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村里都要举行隆重的祭神石仪式,杀鸡宰鸭,供上贡品,祈求健康平安、福禄寿全、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传说这块神石很灵验,老人小孩有点小病,无需吃药打针,只要到神石前烧香跪拜,病就自然好了。而久婚未育的夫妻,到神石前一跪,每每也能求子梦圆(当然,这只是传说或者迷信)。但村里人早已把神石当成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超过了生命本身。
对于移民搬迁,圭里村全体村民的态度如磐石般坚定:神石不走,人也不走。
天峨县移民工作队充分尊重群众的信仰,理解他们的愿望,决定按村民的意愿搬迁这块石头。搬迁神石的那天,圭里村比过年还热闹,村民们杀猪宰牛,供奉拜祭神石。师公道公颂唱经文,请求神石顺应人道,随民搬迁;国保于民,民保于信。吉时良辰一到,鞭炮齐鸣,起重机吊起用麻绳捆好的神石,缓缓地放到大卡车上。神石一上车,全村男女老幼神情庄重地跟在车队后面,一路迁到移民新村。新移民点不再使用旧的村名,而是改为“神石八桂移民点”。新村名多了几分诗意,几分神秘。
在天峨库区的湖面之下,有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石头。
每年清明节,有那么一群人,提着装满供品的竹篮,前往故乡的旧址祭祖。在红水河边上,他们一脸肃穆,对着宽阔的河面跪下来,遥拜水中的祖宗。祭品和香火的味道飘满河面,鞭炮声和烟雾把大半条河都罩着了。一池碧水静静地流淌在山谷间,被清明时节的雨点一滴一滴地打湿。
祭奠的人群中有一个名叫罗兴奎的移民,他的老家在向阳镇纳检屯。袅袅香火将罗兴奎的记忆带回到2007年9月的那天下午。那时候,罗兴奎还在纳检屯的老屋废墟上溜达着。他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检查着,有什么家具落下没搬走。他的房子已在一周前库底清理时被拆除,各种家具也都搬到移民点的新家了。其实罗兴奎是舍不得离开故园,他要亲眼目睹大水是如何将家园淹没的。人是有故土情结的高级动物,无论生活在哪里,有一个地方始终在心里扎根,那就是生养自己的故乡。罗兴奎尚未离开故乡,还有另一个原因,他的一个祖宗的坟墓还没迁走。这个坟墓在淹没线之下,是必须迁走的。然而罗兴奎和所有当地人一样,认为祖宗的坟墓不是说迁就能迁的,不是出门旅游,说走就走,得选好风水宝地和吉日良辰。三天前,罗兴奎请风水师选择了一个日子,风水师说四天之后才能迁。罗兴奎掐着手指算了一下,按照龙滩水位每天上涨的速度,他完全可以在大水淹没之前迁走坟墓。第四天罗兴奎准备好工具、金坛以及香火纸幡来到墓地的时候,却见祖宗的坟墓已淹没在清澈的河水中,他一屁股瘫倒地上,喁喁细语:祖宗啊祖宗!既然我没有能力让你做神仙,那只能请你做海龙王了。
碧波荡漾之下,沉睡着移民罗兴奎他们祖先的碑石。
在天峨,还有一种令世人瞩目的石头。这种石头意蕴丰富,光彩夺目,这就是河池文学、广西文学乃至中国文学的基石。
天峨是一片神奇的土地。这片土地钟奇毓秀,人杰地灵,文化底蕴丰厚。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天峨文学迅速崛起,开始形成气候,并逐步走向繁荣,涌现出东西、于仁秋、张柱林、金化伦、李昌宪、苏满勇、夏宗苏(凤山)、蓝晶莹、陈福国、王进、颜新云、陆祥红、孟爱堂、杨怀宇、罗平文、甘应鑫、李让福、覃涛、文昌等一批全国、全区知名的作家。他们称雄于八桂文坛,占据着整个河池文坛的半壁江山。他们从天峨起步,继而走出河池,走向广西,走向全国。他们阵容整齐,实力雄厚,一拨接着一拨,一代接着一代,形成蔚为壮观的“文学山体”群,为广西的文学事业添光增彩。“天峨出文人,天峨出作家”,这是外界人士对天峨的评价。东西原名田代琳,是土生土长的天峨人,他的家乡在盛产珍珠李的八腊乡一个名叫谷里的村庄。他的中篇小说《没有语言的生活》荣获中国首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根据该小说改编的电影《天上的恋人》荣获第十五届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艺术贡献奖”。长篇小说《后悔录》分别荣获第四届华语文学传媒盛典“2005年度小说家奖”和《新京报》“2005年度好书奖”。东西还荣获“第十届庄重文文学奖”。东西的主要作品有《篡改的命》《后悔录》《耳光响亮》《没有语言的生活》《我们的父亲》等等,多部作品被改编为影视剧。东西以丰硕显赫的创作成果,实至名归地成为广西文坛的领袖和文学桂军的标杆。
这些年来,天峨文学薪火相传,生生不息,新生代作家逐步成长,黄春腾、吴梦桃、周玲芳、周凤玲、岑秀玲、周世杰、牙海新等一批90后、00后青年作家紧跟上来,崭露头角。周凤玲、牙海新是凤山人,却在天峨的“布柳河青年创作会”找到了组织,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文学天地。新一代的天峨文学写作者们初心不改,矢志不渝,正在向着文学艺术的高峰进发。
有位诗人说过,一个民族对文学的亲近程度,决定了这个民族整体素质的高低。文学照亮世道人心,靠近的人越多,这束光亮就越壮大。文学创作的源头在基层,文学创作的活力在基层,文学宝贵的粮仓在基层。在中国社会的基层,正是像天峨这样,有众多痴迷文学的写作者,夯实了当代中国文学坚实的塔基……
(作者介绍:红日,本名潘红日,广西都安人,中国作协会员。在《小说选刊》《小说月报》《小说月报·原创版》《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花城》《江南》《芳草》《广西文学》《红豆》等刊物发表小说多篇。著有长篇小说《述职报告》、小说集《黑夜没人叫我回家》《说事》《同意报销》《钓鱼》等。有作品入选年度精品集和排行榜。作品曾获《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优秀中篇小说”称号、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广西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花山奖”、广西年度作家奖、《广西文学》·“金嗓子”文学奖等。2015年—2017年美丽南方·广西文学创作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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