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东西
赵卫民 摄 来源:当代广西网 高高的山有我的情 ——电影《天上的恋人》诞生记 电影对于我来说一直是个诱惑,就是在决定自己命运最关键的中考和高考的两个前夜,我都神使鬼差地坐到电影院里看电影,分别落得班主任一顿臭骂
但是到了2000年的初冬,当某个电影节在南宁举办时,我对中国电影已兴味索然
在南宁铺上几百米长的红毯迎接电影嘉宾的时刻,我和《花城》杂志社的主编田瑛却乘坐潘红日派来的小车,往刘三姐的故乡——宜州市进发了,那里正准备召开桂西北作家群的研讨会
这当然不是一个奢侈的会议,但却比那些正在放着的烂片更具想象力
一路上,我们都在抱怨国产片,觉得大部分片子都没什么看头,虚构的故事甚至无法超越生活,就连教科书里“创作要源于生活而且高于生活”这个基本的道理,都被那些弄电影的像抛弃配偶一样给抛到爪哇国去了
抱怨声中,田瑛突然问《没有语言的生活》到底拍没拍成电影?我说没有
他说我倒是可以推荐推荐
田瑛一直牵挂这个小说,几年前他曾萌生过向他朋友推荐的念头,但当时小说已先被称为中国第六代导演的阿年看上
阿年邀请我和他一道编剧,并试图把它拍成电影
由于投资方的突然放弃,《没有语言的生活》在一场欢喜之后沉寂下来
这期间我和田瑛没少见面,但谈的都是牌艺,却从不涉及文学
如果不是因为桂西北路途遥远,也许我们的话题还是不会绕到文学上
不过这一次,在小车绕来绕去的同时,我们再也不能把文学绕过去了
他告诉我有一位小兄弟,十年前去了日本,在今村昌平的电影学校攻读导演专业,后又拿下了一个电影硕士文凭
十年来他们至少有九年保持着联系,而那位导演也一直期待着有意思的小说,想回国拍片
说真的,我对田瑛当时的所谓推荐并不在意,更不知道他的那位兄弟姓甚名谁
因为我晓得在中国,一个无名的导演要想弄成一部电影实在不是件易事,光是找钱就不亚于矮穷矬青年“脱单”
但是田瑛却信誓旦旦,认为他有可能促成此事我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让他把我的小说集带回广州 2001年1月,田瑛去北京参加书市活动,顺便带上我的小说
那位导演当时正在为央视6频道做《走进黑泽明的世界》后期,这个长达四个多小时的纪录片正是他在日本时拍摄
由于导演晚上要加班,田瑛到了北京两天之后的一个深夜,才跟他见上面
田瑛认真地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我还是没太当一回事,但心里已为拥有新知音而隐隐感动
春节后,田瑛约我于2001年正月初五到广州跟导演见面见到导演的第一眼,我的脑子立即就蹦出一念头:此人值得信赖
这时我才知道,他叫蒋钦民,生于1964年,去日本之前曾是潇湘电影制片厂的年轻编剧,写过好几个剧本
1999年,他在东北深山的一个小火车站执导了中日合拍片《葵花劫》
当时这个电影还没上映,我和田瑛都不知道他导得怎样
正好他带了一盒该片的录相带,我们找了一台放像机,在宾馆里看了起来
出去了大约十分钟,他又才回到房间,然后不顾我们的情绪,强行把带子倒回去,直到接上他看过的画面
田瑛说黄兄,你怎么这样呢?黄兄发出一声感慨,说我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看的国产片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葵花劫》,也许我和蒋导的合作不会这么顺利
他的这个影片是当时我看过的出生于60年代的导演导得较好的一部,尽管是低成本,但还是看出了导演的努力
别的暂不表扬,仅故事一项他就说得很地道,悬念不断,节奏很快,而且有深度,把一个日本人的生命和四个中国人的生命一同放到天秤上称量,让你不得不思考谁重谁轻?片中翻译官的那一句追问“难道你们没有杀他的动机吗?”尤其叫我兴奋
很可惜这样的影片和那些烂片一样,在中国同样没有好的市场
不知道是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我的这个小说是写一个盲人、聋人和哑人组成一个家庭的故事,应该说这样的故事是很难拍电影的
坐在宾馆的沙发上,我清清嗓子,问蒋导你到底对作品的哪一个方面感兴趣?他说爱情,王家宽对朱灵的那种执著的爱情,一个聋人的爱情
他的回答多少让我有些惊诧,因为这只不过是小说中的一条线索,而且还不是主线
我们三人漫无边际地聊起来,聊着聊着,慢慢地有了一点艺术上的兴奋
但是我明确地告诉蒋导,现在的电影圈都很黑,在没拿到定金之前,我的创作激情上不来
他表示理解,并答应在理出一个眉目之后,就去找钱
经过两天的磋商,我们初步得出一个理念,那就是聋人王家宽追求漂亮的朱灵,而朱灵的心却不在王家宽的身上,从外省来的住在王家的哑巴姑娘蔡玉珍被王家宽的执著感动,与王家宽的瞎子父亲王老炳一道,三人合力向朱灵求爱,一直爱到朱灵惭愧为止
最后朱灵反而觉得自己不配,乘着气球飘走这时,人们才发觉蔡玉珍和王家宽的和谐影片到此嘎然而止,避免三角恋爱蔡玉珍到故事结束时,只是情窦初开
透过这个故事的表层,我们不得不往深里想,朱灵和王家宽分别代表了两种不同的世界,我们在朱灵的世界里看到了欺骗和疼痛,而在王家宽的那个世界里却看到了纯洁和美好
当生活在都市里的人整天抱怨没有爱情的时候,想不到却在遥远的地方,有三个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的人演绎了一段纯美的爱情故事
带着这个不能当饭吃的理念,我们告别了田瑛,各自回到了工作的地方
而我则十分平静地坐在电脑前,为一个付了我定金的投资商写电视剧提纲
天峨地处桂西北,是一个不太被外界所知的县,但因为当时正在那里兴建中国的第二大水电站——龙滩水电站,慢慢的有了一点名气
他们分别从北京、广州赶到天峨,这种不把事情做成绝不罢休的精神就像影片里王家宽的那种执拗,使我大为感动
正是因为这一份感动,在没有一分投资,没有任何合同的情况下,我们三人住进了天峨县政府招待所,开始了剧本创作
眼看就要在电脑上打第一个字了,蒋导突然提出先到下面转转,看看外景,以便在创作时根据环境写戏
我们去了天峨著名的景点川洞河(现改名为燕子洞),那里有一个几百米长的石洞,河水从洞中流过,人们进出都得划船,颇有世外桃源的味道
但看过之后,我们都觉得太江南水乡了,特点不够鲜明于是吃了一餐那里的河鱼,我们就回到县城
第二天,我叫表哥开车到乡下去接母亲,蒋导和田瑛一定要跟我同行
一座座山从窗外晃过,当轿车爬到八腊乡丢草坳的时候,蒋导被面前壁立千仞的群峰吸引住了,忙叫停车
我的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干脆把这个故事放到天上得了,也就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这个想法一下激动了我们我们爬上山,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山尖尖,一看就有天上的感觉
外景就这么定了,田瑛用总结的口吻说一切都是天意,假若今天我们不来看你妈妈,也许就把这地方和这种想法给错过了
冥冥中,我突然感到是有一种东西在保佑我们
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及每天用一个多小时陪母亲聊天,其余的时间我们全都贡献给了剧本
十天之后,剧本的第一稿完成,天峨县领导请我们吃了一餐饭,并叮嘱我们一定要把这个电影拿到天峨来拍
我们哼哼地应着,却还不知道钱在哪里
乘着完成剧本后的余兴,我们在河池地区住了一晚,把剧本送给我的朋友河池地区电视台台长李昌宪检验
他是这个剧本的第一个读者
第二天早晨,我们即将离开河池时,他请我们喝早茶,并告诉我们昨晚他看了两遍剧本,觉得很好
他复述了一遍剧中精彩的细节,表示愿意参与这部片子的拍摄这个意外的消息,又被田瑛归纳为天意的一部分 蒋导回到了北京,还去了一趟日本几经周折之后,他跟中国文联音像出版社接上头出版社看完剧本,同意投资,但也对剧本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7月份,我和蒋导在南宁明园饭店封闭了十天,完成剧本的第二稿
经过蒋导的牵线搭桥,文联音像出版社和河池电视台也达成协议,双方共同投资拍摄该片,后期制作费用则由日方影视公司负责
比如音乐已经落实人选了,由叶小钢来做;男主角也定了下来,是演过《蓝宇》的刘烨;女主角也定了,董洁演蔡玉珍,陶虹演朱灵…… 8月底,蒋导带着他嘴里挂着的那些演职人员全体开进天峨,开始了电影的拍摄工作
这部电影就这样诞生了,在慢慢地离开我的时候诞生,成为众人的孩子
2002年10月的一个深夜,与刘烨、董洁一道参加东京第十五届国际电影节的蒋导给我来了一个长途,告诉我《天上的恋人》荣获本届电影节最佳艺术贡献奖,日本观众对天峨的外景印象深刻,他们将组团到天峨旅游
如今,15年过去,主创们都变成了大叔,但天峨的风光还是原样,它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不管你来或是不来
作者介绍 东西,原名田代琳,生于广西天峨县
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篡改的命》《后悔录》《耳光响亮》;中短篇小说《没有语言的生活》《救命》《我们的父亲》《东西作品系列》(8卷)等,广西民族大学驻校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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