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碧池与女好汉的分歧者 ——漫谈古典小说《水浒传》中的一个小人物与中国传统女性文化

中国历史上的坏女人千千万，偏偏金莲一枝独秀

这个角色的存在，首先填补了《水浒传》一书中女性角色稀缺的空白

除了林冲被迫害的老婆，水浒中并无几个着重描写的传统好女人

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在这部书里并无市场，是由它的历史设定决定的

恰好这个农民起义的故事定在了我家那里，自小对这些个英雄豪杰的故事有所耳闻，也曾差点因一时冲动进了宋江武校

常言道穷山恶水出刁民，但对处于黄河下游华北平原的鲁南地区来讲着实有点怪异

附近百里即是孔府，长期受儒家思想耳濡目染，本地多是老实巴交双手被农活缠住的农民，正常形势下绝无揭竿而起和皇帝干仗的勇气和实力

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被逼上梁山是一个很经典的案例，一个威风八面的总教头尚且无力保护自己的家人，何况无依无靠的穷苦百姓

当时吏治腐败、苛捐杂税严重，几无人权可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场景时常发生，官逼民反，于是会点拳脚功夫的衙役、教头、屠夫、和尚、小偷、渔民等各行各业的人才齐聚聚义厅共议农民当家做主的大事

其中必然有农民起义的局限性，因为缺乏大局观和制度意识，常因为喝酒吃肉玩女人而导致军心涣散一盘散沙而不自知

替天行道的大旗往梁山山头上一挂，自然而然以为自己就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拿下宋朝的皇帝老儿是分分钟的事

没有女人不成书，即使是历史小说也如此

《水浒传》的英译本有外国人翻译成《105个男人和3个女人的故事》，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说，而且太过于偏颇

在聚义厅能排得上一把交椅的三个女人分别是顾大嫂，孙二娘和扈三娘，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女煞神，即便容貌美丽，毫无动人可言

在这一点上潘金莲与她们有相似之处，又有很多不同

潘金莲的名字与古代美人标准之一三寸金莲相同，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婀娜生姿小步轻摇令人爱怜的古典淑女形象

然而书中将她描绘成一个荒淫无耻，勾引小叔子不成转而傍大款的荡妇却不是毫无道理的

这种有点武侠意味的小说受众多是男性，而在男尊女卑的年代里女性一直是男人的消费品，潘金莲这个形象容貌动人，颇懂风月，恰好满足了广大男性的性幻想

换句话说，潘金莲三分不小心七分故意落下的竹杆，又有多少男人希望砸到的是自己呢？ 潘金莲在水浒中排不上名，却在金瓶梅中技压群芳，夺得魁首

她出身一般，与武大郎指腹为婚

在封建婚姻制度的压迫下开始了一段不幸的婚姻，当然卖炊饼的武大并不这么认为

在这段关系中，她作为女人的本性被压抑，而武大的软弱和贫寒也让她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更何况武大不止是身材不够伟岸，简直是让人看见就讨厌的矮穷矬长相

这种长期的苦闷环境下，她能接触到的另一个男人给她带来了活下去的动力，那就是打虎英雄武二郎——武松

武松面容俊朗，胆识过人，简直把武大秒成渣

她春心荡漾，一心讨好二叔，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把武松吓得离家出走，于是便死了这条心

古代人不讲究五讲四美，但是类似的道德框架还是很多的

对君子要求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对女人则要求三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妇德、妇容、妇言、妇工）

对君子的要求尚可以接受，而且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社会进步，在现代仍有相当大的借鉴意义，但对女子的要求则近乎不近人情般冷酷

三从中的“从”字，解释了旧社会女人为男人附属物的尴尬状况:四五岁时就把脚趾掰折脚掌叠起绑小脚，学习缝纫及刺绣技术

先是伺候爹，然后长到二八芳龄嫁人，开始伺候丈夫，好不容易熬到丈夫死掉，又回过头来伺候儿子，活脱脱一个老妈子形象

典型的人物不胜枚举，被迫忍辱出塞“从胡俗”相继下嫁单于父子的昭君就是个很惨的例子

再回到潘金莲，在对待不公正的社会意识强，她与其他水浒好汉差别不大，简直是反抗封建礼教的斗士

在一个父母包办婚姻的时代，她尝到了命运送给她的苦果，但是她没有沉沦，向伦理和道义宣战，她不甘于做一个活死人般的牺牲品，一直依靠自己的色相挣扎在命运边缘

她明知西门庆会视她为玩物，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投怀送抱

她物质上缺乏安全感，不想买菜做饭都掐着手指盘算；精神上又缺乏来自男人的宠溺和体贴，哪怕是虚情假意地逢场作戏；而且她喜欢西门府上前呼后拥的虚荣感，这对于天天给武大端洗脚水的潘金莲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当潘金莲打开窗子时，撑窗子的竹杆砸在西门庆头上，西门庆吃痛皱眉抬头，潘金莲怀着忐忑的心情向外探出身子

只四目相对的瞬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之后王婆的牵线也变得顺其自然，潘金莲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值得她为之放手一搏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贪恋的只是她的色相

她与西门庆合谋毒杀武大，以期名正言顺地进入西门家

西门庆自是毫无忌惮，自觉家大业大的他感受不到这件事可能带给他的任何威胁

潘金莲之所以弑夫，则跟当时的立法有关

宋朝与此相关的立法继承自《唐律》，规定“诸奸者，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二年”

意思就是如果武大告官，潘金莲要关两年

这种处置方式在历代已经算轻的了，与宋朝轻刑法的社会制度不无关系

然而如果事情败露的话潘金莲不止要坐牢承受骂名和唾弃，还有没人要孤独终老的可能

那样的结局是潘金莲所不能接受的，这就可能导致她铤而走险，痛下杀手

然后武松怒杀二人，逃上梁山…… 现如今，我们欣喜地发现大多数女性已经敢于追求自己喜欢的生活，而各种有攻击性的言论和标签即使存在，也很难干扰到她们的选择，这不能不说是时代的进步和发展

就像欢乐颂里的樊胜美，即使一时眼瞎因为看上了富二代曲连杰，后面也还是有机会去重新选择

曲筱逍就更厉害了，一副毫不留情的伶牙俐齿加上敢作敢为的性格让人又爱又恨

之前网上有流传的“新三从四德”:老婆出门要跟“从”，老婆命令要服“从”，老婆讲错要盲“从”

老婆化妆要等“得”，老婆花钱要舍“得”，老婆生气要忍“得”，老婆生日要记“得”

这个新三从四德彻底颠覆了“封建残留”，虽说听上去也是有些离谱，但绝对是崛起的新女性甩在大男子主义门脸上的一记响亮的的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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