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海追想曲 陈冬挺 著 第十五章 人情淡薄堪比纸 王永春此时心里大为不满，他整了整衣裳，冷冷说道：“原本我只是个小店东，一开始也没想过要竞选议员，承蒙九叔和连发兄看重，我勉为其难出来，想要替咱们王氏一族举起这面旗
为了姓王的能在安海街上占据一席议员大位，办桌请客，送礼请托那都是人情义理，花个两三百元也是值得，就算我没钱也会去借钱来办
目前买卖选票风气盛行，我若是向外姓人买票也就罢了，但如今，咱这些王氏店东们却也要让我王永春出钱买他们的票，这说得过去吗？！” 这一番话说得王万九父子俩哑口无言，三人一时陷入沉默，王万九自忖有愧，手哆哆嗦嗦举起茶杯，摇摇晃晃，茶汤溅出了大半，他晃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才叹了一气：“永春，那你有什么打算？” “九叔，您是族长，只要您把这些人召集来，晓以大义即可
你们看，这些年来，乡下那些发生乡里事 ① （即宗族械斗）的宗族，哪一个村哪一个姓不是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安海的议员选举，说白了，也就是宗族之间的争斗，跟那些在乡里事中拼生死是同一个道理
谁听过哪个宗姓的人在乡里事中，不出钱不出力，还敢倒赚几元的吗？选举的所费我自己一人出了，王姓亲堂只需帮忙出力，有票出票，我若当选议员，不仅是我个人的名声，也是咱王姓的名声，而且在谘议局上我必是为了咱王姓出声！但我若落选，也是咱王姓不合心、没尽力所致，以后安海街上其他宗姓会怎么看咱，想必大家心里有数，九叔，您说是吧？” 话毕，只见王万九老脸舒张，点头颌首：“是这个道理！” 王连发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事不宜迟，当晚，王万九差人将王姓店东们全叫来王家祠堂，祠堂神龛前的供桌上，点起八支大红蜡烛
供桌前整齐地排列四排长椅，每排各是四条六尺的长椅
王万九坐于供桌旁的椅子上，一手拄于拐杖上头，一手倚在供桌边沿，永春则站于一旁
王氏族人也三三两两陆续来到，各自坐在长椅上，互相交头接耳
酉时三刻已过，只来了十几个，与那晚杏芳林酒宴想比，人数竟少了一大半
王永春有些焦急，比他更急的是王万九，只见他手起杖落，用力敲了一下
台下窃窃私语的十几个人顿时没了声音 王连发在祠堂大门的台阶上等着迎接陆续来到的族人
王氏祠堂大门上两盏红灯笼映出红红的火光，红灯下出现一身白色，红光白衣交织，煞是好看
王连发定睛一看，来者是王永春的三弟王永顺，王永顺身着洁净的白色唐装，与这古朴的祠堂内穿着绫罗绸缎或是粗布大衣的族人分外不搭，王永顺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着马褂的人，此人正是王家大哥王永德
王连发颇为诧异，永顺会来是意料之中，但王永德也来，倒是出乎意料，他赶紧走下台阶，将二人迎了进来
王永德拱了拱手：“连发，好久不见了！“ 王永顺依旧细声细气：“九叔和连发哥为我们家做了太多，真正感恩！” 王连发微笑地回礼：“永德、永顺，别来无恙啊！自己人不要客气了，请！” 永春看到大哥与三弟都来了，内心五味杂陈，脸上尴尬地挤出浅浅的笑脸，以示欢迎
毕竟这些年，他鲜少和三弟来往，至于大哥，他更是不曾与之说话半句话
刚刚还生着闷气的王万九见他们来到，稍稍转怒为喜，他起身向在座众人说道：“打虎捉贼亲兄弟！永德、永春、永顺这三兄弟，虽然过去有些不愉快，但关键时刻，都来为自己的兄弟站脚，这才是做人的道理！” 王永德朝着王万九拱手作揖：“九叔叫我们来，我们岂敢不来！” 下面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王家两兄弟坐定，王万九用拐杖敲了敲地面，说道：“那晚大声喊要支持永春的那几个，那……那个刣猪成，还有阿赐和添丁这些人呢，怎么都没来？！” 大伙面面相觑，没人回答
“连发！你去一个一个给我叫来！”王万九大怒
“安爹，您别急，我马上差人去喊！”连发一见老父发怒，担心他身体，只得好言安抚，立马吩咐守候在外的几个自家伙计分别去喊人
戌时二刻，终于又喊来了十几个人，王万九看了看，也来将近 30 人了，便点点头，示意开会
连发首先开口：“各位亲堂，再过 3 天就要选举了，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想最后再确定一下，咱姓王的这一票，一定要投给永春！” 下面的人有的低头，有的左右顾盼，一时竟无人出声
永春向前跨出一步，拱手道：“前次在杏芳林酒店，在座各位都应允我了，现在不出声，又是何故？有啥问题可以直说！” 这时，台下的王永顺站起来，四下拱手：“我肯定是无条件支持永春的，一定投他一票！” 王连发也举了手：“我和我两个儿子的票肯定也都投给永春！” 但现场除了他们几个，竟没人再附和，永顺 拱了拱身边的王永德：“大哥，你也赶紧表态啊？” 王永德原以为只是来祠堂开会，并没想到还要当堂表态，但他不动声色，只淡淡地说道：“那花当的经理并不是我，因此我并没有投票资格
” 永春一听这话，瞪了他一眼，脸随即沉了下来
王万九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颤悠悠伸出手，指着下面：“来！一个一个说，刣猪成！你先说，你这票是不是绝对投给永春！” 刣猪成没想到会首先指到自己，他左右看看，见大家都不吱声，他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
五大三粗的汉子为难地搓着手，模样有些好笑，但一旁人都忍住了笑
刣猪成 嗫嚅说道：“九叔啊，不是我不投给永春，实在是已经有人强塞了 22 块大银给我，叫我选他们陈姓的老大，你说这……” 王万九气急：“你姓王还是姓陈？！ 22 块能买走你的姓吗？无路用人！说话不算话，你若这样做，到时别怪我无情！” 刣猪成低着头，自觉无言以对
王万九又伸手指着，说：“添丁、阿赐，你们俩说说！” 添丁与阿赐不得不站起来，二人互相眨眼，示意对方先说，一番推让后，年纪较大的阿赐这才开口：“九叔，你也知道，我那客栈开在姓颜的地头上，三天前，他们有人来拜票，还答应说一票给 22 元，可谓是软硬兼施，您说我哪能不答应？” 矮小的添丁一旁附和：“是啊，是啊！九叔，您老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做小生意的难处，一来不敢得失官府，二来也不能得失地方”大姓府”，再说了，一票给 20 几元，快抵得上一年的工钱了，谁愿意将钱推出去啊……” 台下诸人纷纷点头，直称有理
王万九气得脸色铁青，一大茬花白胡须不住地颤抖，连发一见势头不对，连忙过去扶他坐下，又说道：“各位都有苦衷，但咱毕竟是同姓，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永春，你怎么看？” 王连发此话意在让王永春认清现实，改变策略，但永春见这些人为了钱摆明了已经改弦易辙，心里非常气愤，黑着脸一句不发
王万九气得拍着桌子数落起来：“你们啊，这么不合心，以后姓王的还怎么在安海街立足？！罢了，今天是我叫永春出来选议员的，这件事我负责，一票看你们要多少钱， 20 或 30 元，甚至 40 元，你尽管开价，钱我出！但以后你们有什么事情，也不用来找我，我全部不管……” 话已至此，众人不敢言语，王永春见状，咬了咬牙，转身向王万九鞠了一躬：“感谢九叔仗义，既然得出钱买票，钱当然是我自己出，哪能让您出
” 王连发换上严肃的神情，盯着众人，说道：“如果是拿钱买票，也就没欠人情了，我话说在头前，以后谁若欠用永春办事，能办就办了，不办也无话好说！” 众人不语
王连发附在在永春耳边低语几句，永春黑着脸，点了点头
王连发当场宣布：“永春同意一票以目前的行情价 22 元向大家收买，愿意卖的，现在就签字画押，到时投票时，我会派人在现场监看
不愿意卖的，到时你们自己看着办！” 此话一说，现场二三十人都点头赞同
刣猪成立刻双手击掌，大声道：“明天我就把钱退给姓陈的，再怎么说也要投自家人！” 对对对！添丁与阿赐等人都附和道
王永春转过头，吐了口唾沫
王永春虽然对王氏族人很气恼，但气归气，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这晚，一举买到 27 票，再加上几个亲近的人的票，也大约有 30 以上票，几乎达到当选的门槛了
一想起能当上无冕之王的议员，风光荣耀自不必说，永春这回说什么也要拼下去
当晚，永春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已是亥时一刻，他顾不上歇息，直奔大儿子忠全的房前，重重地敲了几下门
忠全应声开门
“忠全，批馆现在还存有多少银两？”王永春满脸倦容，声音不大，显得很疲累
“怎么啦，阿爸！”忠全心下一惊，因为批馆现在是由自己当家，钱银当然也是自己的，父亲这样一问，他竟起了戒心
王永春有点不悦：“你先说批馆还有多少钱？” 忠全只得说道：“这个月大概……大概还有一千多元
” “嗯，你先拿 700 元给我！” “阿爸，您拿这么多钱这是做何用途？”忠全小心翼翼地问道
“买票！”王永春打起精神，一五一十把事都跟他说了
忠全早耳闻街上的选举买票之事，听完来龙去脉，心里自忖父亲若当上议员，他这个做儿子的不仅有面子，将来生意方面也有所助益，但他没有马上答应，毕竟与弟弟孝全已经分家，王永春在万捷批馆的股份已经分给自己了，钱银之事可不能马虎
想到这里，忠全默不作声
王永春追问 ：“那明天你先拿 700 元给我？” “阿爸，可是再过十几天批馆又得分发钱款了，再说……这钱算谁的？” 王永春脸沉了下来，内心大怒，正欲发作，忠全见状忙说：“既然是阿爸需要，我绝不推脱，明天拿！明天拿！” 王永春这才稍稍息怒：“你放心，既然说好把我在批馆的股份分给你了，这帐算我的
我还有一些钱在外放息，下个月到期了，我就还你！” “阿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误会……”忠全赶紧安慰父亲
“罢了！罢了！”王永春摆摆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离选举只剩 1 天，安海街上闹闹哄哄，各派人马四处串联，竞相争夺街上店东们的支持，其中最大的两派是以蔡得源、陈青基为代表的新兴资本家，另一派则是以吕林禹为代表的宗族势力，其余还有各个小派别
在角逐议员过程中，多方势力夹杂，局面错综复杂，既有对立，也有融合
安海街人历来自视甚高，自认为是城内人，瞧不起周边的乡下人，士人阶级则又与新兴资本势力、宗族势力三方互相歧视，在城乡拉票过程中，安海街人嘲笑乡里老大参选，而举贡生员出身之人，则鄙视生意人参选，于是街谈巷议中，各派人马互相指责谩骂声不绝于耳
高厝祠堂前，好几个人聚于此处，或坐或立，热烈地聊着
施秀才稳坐于代书摊内，一看人聚集了不少，便站了起来，清了清了喉咙，说道：“各位各位，我来说说，这次啊，朝廷既然下旨要选议员，那么，在安海，我们应首选有学之士，再不济也要选地方绅士，那些粗鄙的乡下族长就算了，卷起裤管从田里上来就要当议员？真是笑掉大牙！” “嗯，这回施秀才说得有道理！” “对对对，怎能让那些乡下人来谘议局坐大位呢？！” 大家纷纷拍手，表示支持，全然忘了自己只是市井小民，连个投票资格都没有
早在选举的前几天，安海分县衙门派出十几个衙役，到各乡各里具备选民资格的人家去，一一送发投票通知单
通知单上写着选举人的姓名，投票的时间、地点等，并盖上了安海分县的红色大官印
有那符合选民资格的人家，有的竟慎重其事打开大门迎接衙役，就好比自家有人中了举一样，引来左邻右舍钦羡的眼光
三月二十这天清晨，各路人马从四面八方陆续涌向安海，各乡有投票权的人在族长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来到安海
未到巳时，人潮已经堵塞了分县衙门前的新街
这一天竟比过春节还热闹，那一个个浑圆脑袋，各自吊着一条或长或短，或浓密，或稀疏，或乌黑，或花白的辫子，密密麻麻，挤得水泄不通
吕林禹从新街万庆丰酒店的二楼看下去，一见如此人潮，他颌首抚须，若有所思
在安海分县衙门大埕内，左右分别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各置一个圆筒形的木箱，箱子贴上红纸，写上“票匣”二字
票箱径长两尺，高两尺有余，箱顶开了个扁长的长方形口
每桌上都放着十几沓盖着红印的选票，上面印着各个候选议员的编号与名字，名字下面是空白的方框
安海分县衙门县丞吴会英身着藏青色官服，官服胸前的补子是一只展翅的鹌鹑，此乃大清八品文官的补服，大堂门口摆上太师椅，吴会英端坐于上，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拿着杯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杯口，轻轻吹着气，品了一口茶，冷眼看着这场热闹哄哄的选举
不少候选人都派人围在桌子后面 ，名义为监督，实则是监票吴会英也睁一睁眼闭一只眼，并不加以阻拦 分县衙门口，分站两排威武的衙役大门口的选民排队等着投票，随着来人越来越多，队伍也越拉越长
很多人虽然不耐烦，但想到就这一票，自己赚了 22 块银元，等于自己近一年的收入，不干活还能赚这么多钱，并没人抱怨，大多笑逐颜开
选民们不断往前移，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身着青色长衫，被挤到方桌前，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大声说道：“你的通知单拿出来！” 他从长衫的右侧面小心地掏出通知单，轻轻展开
师爷仔细看清了，问道：“你投谁的票？” “回老爷，我投三十一号周鼎！”他清楚地说道
师爷递过选票，示意他拿起毛笔，他手执毛笔醮了墨汁，在纸上第三十一号周鼎名下，歪歪扭扭地画了个“○”，伸出右手食指在红色印泥盒内按了按，再往选票上使劲摁了下，师爷拿起选票，吹了吹墨迹后，便对半折叠，小心地投进了投票箱
然后挥了挥手，喊道：“下一个！”青衫汉子搓搓手，朝一旁的监票者眨了一眼，便满意地走了…… 刚到午时，王永春接到监票者的消息，王氏家族的人几乎全投了王永春的票，共 30 票，仍然没有把握当选
忠全站在衙门口，心里有些焦急王永春也心里没底
这时，孝全匆匆赶来，与王永春低头耳语几句，永春便吩咐忠全在衙门盯着，忠全不知就里，正要发问，永春瞪了一眼：“你在这帮我看着，我去去就来”话毕就与孝全二人走了
王永春与孝全走进馆口巷的一家茶馆中，最里面一张矮桌子边已经坐了一个人，一见王永春来到，那人起身笑脸相迎：“阿叔，您请！“ 孝全在一旁忙介绍道：“阿爸，这位就是陈青基
” 王永春微笑着，拱了拱手：“陈头家客气了，您叫我阿叔不敢当，叫我永春就行了
” 陈青基方头大额，气度不凡，他举止得当，随即微笑说道：“我与孝全是好友，年纪也相仿，称您为阿叔正合适！倒是您叫我陈头家太见外，就叫我青基吧！” “青基！你不简单啊！你刚过而立之年，不仅生意做得那么大，还竞选起议员，佩服佩服！” 两人一阵客套后，陈青基正色道：“前两天听说阿叔为选票之事烦恼，本想过去拜访，无奈我也参选，杂事繁多，只得烦劳孝全兄弟捎话给您，阿叔，我这边能叫四五个朋友投您的票！让您稳当选！” 王永春拱手点头说道：“青基，真是多谢了，昨日孝全向我说了，当时我就想要去拜访呢，只是一时突然叨扰太唐突
” “阿叔不必客套，只是，投您的票需要……” “可以！一票按行情价格 22 元，我买！”王永春打断陈青基，一口便豪爽地出价，他自忖眼下当选就差临门一脚，不能功亏一篑，再多钱都要花
” 陈青基忙说道：“不不不，阿叔您误会了，投您的票不是为了钱！” 王永春一愣：“那是？” 陈青基笑笑：“阿叔，现在这 70 多个参选人中，您认为谁最有资格成为议长呢？” 王永春沉吟道：“议员都还没选出来，怎么已说到了议长这事呢？如果硬要我说呢，眼下嘛，最有实力的莫过于蔡得源与吕林禹二位先生了” 陈青基道：“议长是由议员投票选出的，若阿叔当选议员，您会选哪个当议长？” 这个问题王永春从没考虑过，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陈青基又道：“他们二人实力相当，想必阿叔您都知晓，也都有交往，只是咱们同是安海街上的人，理当团结，若是议长宝座被吕林禹这种外乡人拿下，一来，我们街顶人的脸面往哪摆？二来，将来地方上的事务权，也将被外乡人把持，到时我们说话都矮人一截
” 王永春明白了，原来陈青基与蔡得源等人是要拉拢自己
于是便道：“若是青基贤侄能让人投票给我，我若当选，在议长的选举中，我当然是支持蔡得源先生，这个根本不是问题，我们毕竟都是街顶人，哪能屈居吕林禹那种乡下人之下！” “哈哈哈，那好，那咱们就算做了君子协定了，我立马安排 5 个人投你的票，让你一定当选！”陈青基高兴地站了起来
王永春心想如此甚好，正中下怀
自己也一样不喜欢吕林禹这种乡下暴发户，而蔡得源是街上最具实力的士绅，几年前他还曾亲自到京城，为永篆的仕途出了力，帮了大忙
自己上次欲送礼还他人情，被他婉拒，这个人情一直欠得自己心里发毛，现在不正是还他人情的绝佳机会吗？于是他一口便答应了
待到下午申时，投票结束，王永春果然得了 35 票，顺利当选议员
王永春一当选，最欢喜的还是族长王万九，他差人在祠堂大门前放了一长串雷鸣般的鞭炮
永春出钱在杏芳林酒店大摆三桌，宴请王氏族人
众人正要举杯向王永春祝贺，王永春却右手一摆，左手举高酒杯，大声说道：“今天，非常感谢大家支持，特别是九叔与连发兄，我先敬他们一杯！”说罢，一仰脖，一饮而尽，大家纷纷鼓掌
王万九乐得合不拢嘴，欢欢喜喜地饮尽了一杯
众人一齐向永春举杯祝贺，永春春风得意，大拍胸脯说道：“以后大家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作为弟弟，永顺看到永春当选，心里非常欢喜，但大哥王永德可就五味杂陈了
永春当选，王家在地方上就有了话语权，自己多了个靠山，可想着与永春之间的龌蹉，想着永春一家人几乎独霸万捷批馆，他的心里总有隐痛…… 一场庆功宴热热闹闹地结束，投票的人得了钱，出钱的人当选了，一切皆大欢喜
王永春显然喝多了，站都站不稳，只得由忠全孝全两兄弟搀扶回到了家，但他酒醉心头定，此时心情难以言喻，兴奋之情却溢于言表
回想他只是个批馆的小生意人，这些年，一遇到牵扯官府的事，总要花费许多钱银，低声下气到处求人，看尽脸色，受尽欺凌；想到县丞洪时脩、协防官苏玉虎这些官人威胁讹诈之事，他现在还不能释怀；想到大哥王永德曾在万捷批馆横断专权，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想到永德、永顺两人瞒着自己背信弃义将世贵过继，使他的财产、尊严受到莫大的侮辱……这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他们便有求于自己了…… 凡当选了议员的人大多也都像王永春大摆筵席，大肆庆祝，从下午到晚上，连续不断的鞭炮声震动了整条安海街
翌日一大清早，当王永春还宿醉未醒之时，有一个人登门了，这次王永春又将陷入矛盾对立的泥淖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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