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武 灵 王 作者：王墨 第二章：武 武，会意
从止，从戈本义勇猛，猛烈 刚彊直理曰武威彊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谥法解》 十九 吴娃宫中赵何与赵胜追逐玩闹，不小心摔了一跤吴娃赶忙跑过来看，赵何的额头上鼓起老大一个包
吴娃心疼，申斥太监缪贤：“你怎么不小心看着，让公子跌这么大个包
”缪贤不敢声辩赵何倒替他辩护，说：“我自己不小心，不怪缪贤
”吴娃拉赵何到身前，仔细看那包，问：“疼不疼？”赵何说：“不疼，没事
”缪贤在一旁说：“还好，没跌破，要是跌破了，破了公子的相，就不好了
现在只是个包，过两天自然平复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吴娃听到“破了公子的相”一句，便问缪贤：“你懂得看相吗？”缪贤说：“我略听人说过些，并不真懂
”吴娃说：“你看两位公子面相如何？”缪贤赔笑道：“两位公子自然是富贵通天，这又何必看相才知道？”吴娃嗔道：“不是说这个
”缪贤忙问：“那您是说……”吴娃看了他一眼，说：“算了，你既不是真懂，和你说也白搭
” 吴娃带两个儿子出到院里，赵何、赵胜立即又撒开了欢吴娃看着两个儿子的身影，眼里柔情无限
缪贤在旁突然说：“娘娘要真想给两位公子看相，我倒认识一人，称得上是半仙之体，就住在邯郸城里，人称活周公，给人看相算命无有不中
”吴娃看看他，说：“是吗？那你明天给我找来
”缪贤小心提醒道：“找他不难，但他如何能进得宫来呢？只能咱们带公子出宫去请他看
”吴娃“哦”了一声，说：“我倒忘了可公子还这么小，也不能出宫去呀倒得想个办法
”缪贤看看左近无人，凑近吴娃低声说：“娘娘看这样行不行——国君近来不是经常去丛台看人演武吗？明日娘娘求国君，再去的时候，带上娘娘公子一起去
丛台边上有一座小土山，山脚下有一个凉亭只要娘娘这边说好了，我去安排那活周公在凉亭等着这不就见着了吗？”吴娃想了想道：“好，就是这样” 缪贤于是派人将惠妃要给公子看相的消息通知了李兑李兑听了，便命人去找来活周公 这活周公本身确也姓周，今年已五十出头，是邯郸有名的相者
李兑见他倒也气派谈吐不俗，不像一般算命的寒酸猥琐，便秘密嘱咐好了
又取黄金赏他，让他这几天哪也别去，就住在李兑家中随时候命
吴广也已经得到吴娃传来的消息，说过几日要请活周公给公子看相
于是与曲松商议曲松说：“好极
东翁马上派人去找这个活周公来，我当面嘱咐他见了国君和公子怎么说话
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吴广还不太明白：“有什么文章？”曲松说：“东翁心中，朝思暮想的不是想让惠妃扶正，让公子何取代太子吗？大凡要做成这种事，必须先制造舆论
咱们就这个机会，制造公子何有帝王之相的舆论，也给国君心里种下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吴广迟疑道：“难道不怕惹恼了韩夫人和赵章？”曲松一笑，捻着胡子说：“只要是当着国君的面说，韩夫人和赵章也无奈何
而且正是要他们恼，他们恼了，便容易出错” 吴广点头于是派人去找活周公
不多时，人回来了，却说活周公找不到，听他家里人说，被李兑将军请去了
吴广正在纳闷，李兑为什么偏偏这时候请去了活周公？下人来报，李兑将军来访
吴广和曲松互相看了一眼曲松说：“这必定是为了活周公一事东翁请他进来，且听他说什么我在屋后回避一下” 李兑来访吴广，正是为活周公给公子何看相一事
他和公子成商议良久，也觉得这是一个打破赵国政治现有格局的机会
但这个新格局一旦出现，吴广就成了举足轻重的人，所以他来探探吴广的意思
吴广和李兑分宾主而坐
吴广拱手问道：“将军突然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来？”李兑故作神秘，道：“我有件活宝，想卖给大夫，不知大夫是否有意？”吴广问：“什么活宝？”李兑说：“这件活宝，惯会看相，善能断人生死贵贱
”吴广心知肚明，故作纳罕，说：“将军说的，莫非是个相面先生？”李兑一拍大腿，说：“正是
邯郸城里大大有名，人称活周公的便是
”吴广却还装傻，说：“将军说笑了，我要这相面先生何用？”李兑啧啧叹道：“既然是活宝，安能无用？这件活宝，用得好，富贵不可限量；用不好嘛，自然也会招灾引祸
”吴广索性一装到底：“我还是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李兑见吴广总不接茬，便也撂下脸，说：“大夫何故这般见外？如大夫当真用不着，李某只好去别家问问了
这就告辞”说罢起身欲走吴广正在迟疑，屋后转出曲松来，高喊：“将军请留步
”李兑停步，问：“这位是？”吴广说：“这是我家先生，不是外人
”李兑便道：“先生有何话说？”曲松说：“我才在门外听将军说有件活宝，想要卖给我家东翁
不知将军开价几何？”李兑把眼睛眨了几眨，说：“这个嘛，要看你用他来做什么了？”曲松回头对吴广说：“东翁，何不请李将军进内室详谈？”吴广忙说：“请
” 这天晚上，赵雍来到吴娃宫中俩人在睡榻上躺着说话
吴娃突然想起似的，问：“国君最近可去了丛台？”赵雍打了个哈欠，说：“这几日忙，未去
你问这干什么？”吴娃说：“说来好笑
今天何儿跟我说，父王搞胡服骑射，他也非要弄套小胡服，好学习骑马射箭
我说你这么小，哪里上得了马？拉得开弓？他非不依
我只好哄他说，哪天你父王上丛台看演武，叫他带着你，让你看看什么叫胡服骑射，你以为那是小孩子玩的？”赵雍听了果真好笑，笑道：“何儿真这么说？这小子倒有志气
”吴娃撇嘴说：“国君还夸他呢，他才多大？连宫门都没出去过，不过是顽皮罢了
”赵雍道：“你这一说，还真提醒了我我搞胡服骑射，我的儿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骑马射箭，这像什么话
过几天我去丛台，就带着他去，让胜儿也去，男孩子，是得练练他们的胆色
”吴娃听说，猛地侧身，将下巴颏儿压在赵雍胸口，一双妙目盯着他说：“我也跟去瞧瞧好吗？整日在这宫里呆着，闷也闷死了
”赵雍皱着眉头，说：“行倒是行
可是你长得这么漂亮，我怕那些将士们看见了你，马也骑不住了，弓也拉不开了，可不叫何儿、胜儿小看了我这胡服骑射？”吴娃伸出玉指轻点了一下赵雍额头，撒娇道：“你胡说，哪有此事？”赵雍一本正经：“咦，我每次一见你就骨软筋麻，那是为什么？”说完翻身压住吴娃
吴娃咯咯娇笑
半个月后，赵雍带了吴娃和赵何、赵胜两个公子前往丛台看人演武
自从实行胡服骑射以来，赵雍命人在赵国每县都开设了校场，专设了教习，方便民兵训练
具体负责这事的就是李兑李兑早早来到了丛台，见赵雍车驾来了，忙迎上去行礼引赵雍一行人上到了检阅台，在席棚里坐下 只听三通鼓响过，校场上健卒分成两组，演习攻防
赵雍问李兑：“我上次说，让将士们把三胡和中山各地的胡服都穿上试试，看究竟哪种胡服最便捷
可都试过了？”李兑说：“都试过了要说呢，几种胡服各有各的方便，又各有各的不便
我觉得咱们不必非从中选出一种来，不如取长补短，自创一种服装出来
”赵雍称许说：“有理这事你就抓紧办吧” 校场中演练已毕
赵雍见赵何在一旁抓耳挠腮，跃跃欲试，一时兴起，说：“走，我带你骑马去
” 赵雍来到校场中，高信牵过一匹马来
赵雍将赵何举起放在马背上，自己再跨上去，将赵何护在怀中，一抖缰绳，纵马奔驰起来
赵雍跑了一圈，向高信一招手高信也骑上一匹马，举起一个箭靶，飞奔起来赵雍在后追赶，引弓放箭，连射了三箭校场里金鼓齐鸣，四周将士高喊助威，赵何兴奋得手舞足蹈 高信策马回来，给赵雍看箭靶只见三箭都正中靶心
赵雍自己也很高兴，不提防怀中的赵何伸手要去抓箭靶，突然从马上坠下
吴娃在看台上一声惊呼，站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高信从马上一个急俯身，将赵何接住满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高信将公子何放回赵雍怀中赵雍看了看，赵何小脸儿吓得煞白，却毫发未伤 看罢演武，已近正午时分赵雍一行返驾回宫李兑陪同
走出不远，吴娃见前面一个小土山，山脚有个凉亭，知道是缪贤说的地方了
便对赵雍说：“我有些口渴，咱们去前面那个凉亭歇息歇息，喝点水再走
”赵雍点头 众人来到凉亭，却见一个老头横躺在条板上，用草帽遮了脸睡觉
李兑便要上前撵他起来，赵雍制止了，说：“咱们也是来歇息，何必扰他人清梦呢
”自和吴娃、两个公子，向凉亭另一边坐了喝水 那睡觉的老头也怪，来了这么多人，竟没惊醒他不一会儿，还打起了鼾声赵雍笑道：“乡间野老，原来这般安逸像我，天不亮便要上朝，到天黑了也不一定能回宫每天有办不完的事仔细想来，竟不如此老啊”言下颇有羡慕之意
不料话音刚落，却听见那老头念叨说：“从来只听见羡慕当官的，有钱的，今天才知道还有人羡慕我这样穷老头的
新鲜啊新鲜
”赵雍便问：“老丈原来醒着？”老头掀了草帽，翻身爬起，嘟囔道：“你们这一大堆人，吵吵嚷嚷的，我还能睡着吗？”说罢睁眼一瞧眼前这些人，忙向赵雍施礼
赵雍笑问：“老丈为何施礼？”老头说：“国君在此，怎敢不施礼？”赵雍奇怪道：“你怎知我是国君？曾见过我吗？”老头说：“我一个乡间野老，从哪里见过国君？”赵雍说：“那怎么认得我是国君呢？”老头说：“就是个瞎子也看得出您这气势排场，何况我相人无数，自然认得
”赵雍听他说话有趣，笑道：“老丈原来是相者”老头说：“正是
”赵雍问：“因何来此？”老头说：“说出来怕国君不信——我昨晚做梦，梦见丛台上有一大一小两轮红日，主我今天必遇贵人
我就一早到这儿来了，谁想真的遇见了国君”赵雍摇头说：“我可真有点不信
为何是两轮红日？又怎么一大一小？”老头说：“大的那一轮自然是国君了
小的一轮嘛，和国君同行之人中，必定还有一个贵人
” 老头说完，转着圈看了一遍赵雍身边的人，看到赵何，一拍手说：“这就是了
那一轮小的红日，必定是这位公子
”赵雍说：“哦？你知道这位公子是谁？”老头对着赵何上下端详，频频点头，说：“我不知道
但看面相，这位公子福泽深厚，遇难能够呈祥，逢凶可以化吉，有帝王之相
” 赵雍想起刚才赵何坠马，竟毫发未伤，不由得信了两分
赵雍看了眼吴娃，又看了眼赵何，对老头说：“命相之说，我从不相信
圣人尚不敢言天命，老丈所说，只可当玩笑话罢了
”老头却正色道：“伏羲制八卦，文王演先天之数，周公作易，载于史籍，见于圣人之口，怎可说是玩笑？远的不说，国君先祖简子就曾请相者遍观诸子，诸子皆不肖，唯无恤最贤，简子乃立无恤，成为赵国开国之君
难道说那也是玩笑吗？”赵雍听了，心里一动
吴娃见赵雍似乎有些生疑，忙插话道：“老丈看我的面相如何？”老头凝神看了半晌，却不说话
吴娃和赵雍面面相觑吴娃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好？老丈直说不妨
”老头说：“夫人勿怪……”吴娃忙说：“我不是夫人，你不要叫我夫人
”老头不理，接着说：“要论夫人的相，本是富贵之极，只有一样，怕不长久
”吴娃听了低头不语
赵雍便问：“那你看我呢？”老丈说：“国君一代雄主，振兴赵国，事业如日中天，何必再问？”赵雍点点头，回头对高信说：“拿些钱赏给老丈
这就回宫吧
” 第二天，高信密报赵雍说，已派人查过了，昨天那位老丈，就住在邯郸城中，是个远近闻名的相者，人称活周公
赵雍听了，半晌无言过了一会儿，对高信说：“昨天何儿落马，亏了你身手敏捷”高信说：“不敢
”赵雍突然说：“你对太子赵章怎么看？”高信愣了下，谨慎地说：“我的职责是保护国君，没有太注意过太子
国君既然问到了，我倒正想禀报国君：太子已经成年，应该有自己专职的侍卫了
”赵雍说：“哦
你看派谁合适？”高信说：“牛冲踏实稳重，可让他担任太子的侍卫长
”赵雍点头：“好你去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