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灵王 作者：王墨 第三章：灵 灵，形声
从巫，灵声本义巫 死而志成曰灵死见神能曰灵乱而不损曰灵——《谥法解》
十二 赵雍回国之后不久，孟尝君发起的齐、韩、魏与秦国的三年战争正式爆发
这日赵雍前往丛台检阅民兵演武
演武的兵士都是附近四邑的农民，在李兑的操练下，看上去不输于正规军
赵雍很满意，对陪侍在侧的李兑说：“你辛苦了”李兑嘴上谦谢，心中得意 赵雍一转头，却看见丕烈撇着嘴，一幅不屑的样子丕烈自跟着赵雍回到邯郸后，已被任命为赵雍的侍卫长
赵雍问道：“丕烈，你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丕烈便道：“李将军训练的这些人，如果是在邯郸城里维持治安，威慑百姓，那是足够了
但要想让他们上阵杀敌，还差得远哩
”赵雍笑道：“哦？丕烈，你这么说，不怕伤了李将军的面子？”丕烈挣红了脸道：“我是胡人，不懂得什么面子
我只知道临阵杀敌，靠的是真本事像这些人如果去打仗，白丢了性命不说，还要误事不是丕烈夸口，像这样的兵，丕烈一人可敌百人
”李兑大怒，道：“丕烈，你信口雌黄，可敢下场一试？” 丕烈看了看赵雍，没有说话
赵雍便道：“丕烈，你话说大了，还不向李将军陪罪？”丕烈道：“丕烈愿下场领教
”李兑怒不可遏，不等赵雍发话便道：“好，我在校场等你！”说完先下去了
赵雍看着丕烈：“你真敢下去？”丕烈扬眉道：“有何不敢？”赵雍点头道：“好，那你去吧
不过你下去也不必真的和一百人打，随便打到几个，寡人自会叫停记住，不可伤人性命”丕烈道：“是
” 李兑先下到校场，找到领队的军官，低声吩咐道：“这个胡囚，在主父面前夸口，一人能敌你们百人
你给我仔细挑选精壮之士，好好杀杀他的威风，别给我丢人但他是主父的侍卫，别杀了他”军官闻言也是大怒，咬牙道：“将军放心
死胡囚敢这样蔑视我们，我废了他！” 很快，丕烈骑马来到场中，扬刀呼喝道：“来战！”军官率领十骑迎上来
丕烈摇头道：“十个不够，上百人来”军官怒骂道：“死胡囚，怕死得不够快？你先赢了这场再说给我上！”一声令下， 10 名骑兵各挺剑冲了过来 丕烈驻马扬刀，纹丝不动
待对方冲得近了，突然一提缰绳，胯下马闪电启动，闪过前头几人，从侧面冲入
10 名骑兵队形顿时乱了丕烈左旋右转，弯刀连挥，霎时将 10 人砍落马下 李兑脸色铁青军官眼都红了咬牙切齿，再叫出一百骑兵，喊道：“扇形散开，围住他打上！”自己当先策马冲了过来 丕烈仍是驻马扬刀，纹丝不动等着对方将自己围成一个圆圈
眼看剑光闪耀，四面八方而来，已没有了退路，马上却突然不见了丕烈
众人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丕烈已三步两步钻到外圈，砍翻了七八个
这时众骑兵互相挤成一团，自相践踏，人多的优势转眼成了劣势
丕烈东冲西荡，弯刀上下翻飞，不一时，百十来号人纷纷落马，场中哀号四起
丕烈打了声呼哨，招来自己的战马，一跃而上，缓缓出了校场 赵雍在看台上直看得目眩神迷，没想到丕烈勇捍若此李兑羞惭难当，也只得跟在丕烈后边上来
赵雍赞道：“真天赐神将也！”丕烈抱拳道：“不敢！”李兑红着脸道：“臣练兵不精，请主父治罪
”赵雍抚慰道：“你能将这些握锄把子的农夫训练到这个程度，已属不易
只是寡人即将对中山用兵你要抓紧时间，加强训练”李兑道：“是
” 赵雍回宫途中，问丕烈：“李将军所练士兵，比牛翦将军的兵如何？”丕烈道：“远远不如
”赵雍又问：“那么，牛翦军中像你这样能以一敌百的人有多少？”丕烈道：“末将侥幸获胜，不敢说真能以一敌百
只不过末将自小在楼烦，日以打猎为生，自然刀马娴熟些真正上战场，一人抵他们十个是敢说的
至于牛将军军中，像末将这样的，末将没有算过，大约总还有几个吧
”赵雍叹道：“可惜啊，只有几个
如果能有三千个丕烈，哪怕一千个，组成一支骑兵，天下便无人能敌
”丕烈没有说话
赵雍又道：“丕烈，你方才说刀马娴熟，你们楼烦人都使刀，而赵国包括各国车、骑兵大多都使的是剑
这刀、剑有何不同？”丕烈道：“我们楼烦人不会冶铁，铁都是拿马和野兽皮从中原换来的
只有楼烦王的亲兵才用得起铁刃刀
所以大多数人用的都是青铜刀，可以铸厚实些，打仗的时候主要以砍、砸为主
一般砍得七八个人，刀便卷刃了
而中原人的剑，主要以劈、刺为主，太薄太轻，如果是马上交战，末将觉得不如刀好使
”赵雍兴奋起来，说：“这么说，如果寡人让牛翦的骑兵都换成刀，岂不是可以大大提高战斗力？而且咱们赵国也不缺铁，邯郸便有好几个冶铁大户，富可敌国
寡人可以让牛翦的骑兵都用上铁刀”丕烈道：“那样当然好
不过赵国人向来习惯了使剑，要以刀换剑，恐怕要训练很久才能适应
”赵雍想了想，道：“是啊，与中山大战在即，现训练肯定来不及了
寡人要组建一只新骑兵，全用你这样的楼烦人，还有东胡、林胡的人
”丕烈奇道：“哪来那么多胡人呢？”赵雍一笑：“这你不用操心寡人已有主意了” 一个月后赵雍在榆中与楼烦王相会田不礼押运着大批铁器、布匹还有盐，从代地赶来与赵雍汇合 楼烦王在王帐中盛宴款待赵雍席间自然少不了胡女歌舞
赵雍道：“楼烦王，你这些胡女美则美矣，可惜总不如我们中原女子更有意味
”楼烦王笑道：“大王出自上国，天下美女无不阅尽，自然看不上小王这些蛮女村姑
”赵雍摆手道：“寡人不是这个意思
寡人这次来，随军带有一队王宫的舞姬，楼烦王可想瞧瞧？”楼烦王喜道：“大王真会享福，竟随军带着歌舞
小王今天可沾大王的光，能开开眼了快请快请” 赵雍一笑，吩咐下去
立即从帐外进来 20 名妙龄女子，都是从赵王宫里挑选出来的，一个个明艳亮丽，香气袭人，顿时将王帐里映衬得姹紫焉红
随后又有琴师乐手若干，进帐后对赵雍和楼烦王施了礼，席地而坐，便起乐了
那 20 名女子翩纤起舞只把楼烦王和一干楼烦贵族看得摇头晃脑，目眩神迷
一曲舞罢，赵雍问：“怎么样？还看得过去吗？”楼烦王赞叹道：“小王早就听说赵国歌舞美姬，名闻天下
说实话以前也曾派人去邯郸重金搜买自以为也算见识过了不料和大王这些宫女比起来，小王先前所见的只能算土狗草鸡小王真是白活了”言下羡慕不已
赵雍道：“楼烦王何必自谦？既然你喜欢，这 20 名宫女就当寡人的见面礼，送给你了
”楼烦王喜不自胜，忙道：“大王当真？”赵雍慨然道：“自然是当真的
不但送楼烦王，连今天在座的各位，寡人给每人再送 5 名”一时间，王帐内欢声雷动众楼烦贵族纷纷磕头谢赏 楼烦王却担心起来，知道赵雍送了这份大礼，必定有所图而来
心中惴惴，便道：“怎敢受大王如此重礼？大王有何差遣，便请吩咐
看小王做不做得到？”赵雍笑道：“好，楼烦王，寡人跟你直来直去，不兜弯子
寡人今天专程来此，不为别的，只想请楼烦王帮寡人招兵
”楼烦王愣道：“招兵？招什么兵？招多少？”赵雍道：“给我赵国骑兵招兵，有多少招多少
”楼烦王迟疑道：“这个……”赵雍道：“楼烦王放心
寡人招兵，一不强求，须得是自愿参军；二不白招，凡入吾军者，每人有百金相赠，让他安家
除此之外，还有大批铁器、布匹及盐，交换楼烦的战马
” 楼烦王听了赵雍的话，与几个心腹头领商议，觉得赵雍此举甚是公平，楼烦大有利可图
于是说：“大王之命，敢不遵从？小王明日就将大王招兵的消息通知楼烦各部
” 第二天，赵雍留下田不礼和丕烈负责招兵，自己先回原阳
田不礼和丕烈在榆中待了一个多月，共招得胡兵五千余人，购得战马一万多匹，辞别楼烦王，回国复命
半年后，牛翦报告楼烦骑兵已训练精熟赵雍随即御驾亲征，第三次攻打中山，誓要将中山一鼓荡平 十三 中山国都灵寿城下仅一年时间，中山各地都已被赵雍攻破，仅余此一孤城赵国军队围攻灵寿已经半年有余但灵寿城高墙厚，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城中粮草充足，似乎再支撑三五年没什么问题双方便在此僵持 眼看天气渐冷，还有几个月便要过年了赵雍甚是焦躁这日赵雍在中军帐，和乐毅、牛翦商谈攻城之事
乐毅忽然道：“主父，臣听说当年中山相邦司马熹曾给您推荐过阴姬，主父欲纳其为妃子，中山王 错 于是赶忙将阴姬封为王后
可有此事？”赵雍道：“这是司马熹为阴姬争后所施的诡计，寡人哪有此意？你问这干什么？”乐毅道：“臣想到一条计策，破城指日可待
”赵雍喜道：“快说
”乐毅道：“中山自王 错 死后，阴姬已是中山的太后，与相邦司马熹内外勾结，把持朝政
臣这条计，便是要主父旧话重提，着落在阴姬身上，使灵寿不攻自破
” 第二天，赵雍下令撤围
守城的中山将军见赵军一夜间撤得干干净净，忙派人报告相邦司马熹
司马熹亲自到城墙上查看，疑惑不解
谋士张登道：“这必是赵军久攻不下，眼看天气日冷，粮草不继，不得不撤退
”司马熹道：“不能大意传令，不许开城门，三军不许解甲，派人日夜巡查，防止赵军偷袭”城防将军应道：“是
请示相邦大人，城中被围已半年有余，现在最缺的是取暖做饭用的柴草，连百姓的民房都被我们拆了烧光了
百姓要求我们开城门放他们出去伐树砍柴，怎么办？”司马熹想了想，叹口气说：“不放他们出去，恐怕他们要在城中作乱
这样吧，每日开门一个时辰，放百姓去打柴
你多派些哨探出去，仔细着赵军动向，如果赵军突然偷袭，立即关闭城门
” 接连十天，中山百姓轮流出城打柴赵军没有丝毫动静守城的中山将士便也渐渐懈怠了 这日傍晚，灵寿城中国丈府前，来了两个人，正是乐毅和胡姬
原来乐毅少年时曾在中山生活，熟悉中山风俗人情，连说话的口音也学得丝毫不差
他和胡姬扮成一对中山夫妻，趁中山百姓出城打柴之机，混入城中，一点没有引起盘查军士的怀疑
这国丈府，便是中山太后阴姬的娘家所谓国丈便是阴姬的父亲乐毅找到国丈府门房，求见国丈
那门房上下打量了两眼乐毅，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求见国丈何事？”乐毅道：“我是专门负责王宫采办的商人
有一件重宝要献给国丈，请你通报”门房不信道：“重宝？什么重宝？拿来我瞧瞧”乐毅伸手递给他一块金饼，足有鸡蛋大小门房吃了一惊，随即道：“这金蛋倒不小
这就是你说的重宝？你也太小看我们国丈了，他老人家……”乐毅道：“这是送给你的
至于我说的重宝嘛，管家勿怪，不能给你看
”门房简直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这金蛋给我？”乐毅道：“若是国丈肯见我们，这金蛋便是你的
若是不肯嘛……”门房忙不迭地将金蛋揣入怀中，连说：“肯肯肯，一定肯的
你们等着”一溜烟儿地进去通报不一会又连跑带喘地出来，道：“国丈有请” 乐毅和胡姬被人领着，来到一个厅堂
只见一个肥肥矮矮的老者当中而坐，两旁站着几个家丁，知道就是国丈了
国丈瞪着眼珠子看了他们半晌，说道：“是什么东西？还不拿出来让我看看？真是好宝贝，自然少不了你们的赏；要是糊弄人的破玩意儿，我砍你们的头
”乐毅道：“请国丈摒退左右
”国丈道：“我又不认识你们，怎能和你们单独面对？这里都是我信得过的人，你们就别闹玄虚了
” 乐毅四下巡视一番，见除了那几个家丁，再没有旁人，对胡姬一使眼色
胡姬突然跃起扑向几名家丁，快如闪电的几掌，便将几个家丁全部击昏在地
国丈大惊，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乐毅已将他一把提起，带进了屏风后
国丈结巴道：“壮士……饶命”乐毅松开手，道：“国丈勿惊
”国丈道：“壮士究竟是何人？有……有何指教？”乐毅道：“不瞒国丈，我乃是赵国上大夫，赵主父军中参议乐毅
专为救国丈一家老小性命而来，事关机密，不得不如此”国丈听了这话惊疑不定，道：“壮士……乐将军请讲”乐毅道：“赵军围城已半年有余，破城指日可待
国丈难道不担心？”国丈道：“担心……什么？”乐毅道：“国丈女儿贵为中山太后，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中山无人能比
只可惜这一场大富贵，眼看要灰飞烟灭，就是全家老小的性命恐怕也难保
国丈难道等死不成？”国丈道：“赵军不是……不是撤退了？”乐毅道：“赵军撤退，便是为了让我进城来找国丈
明日我一出城，赵军即重回城下，不出一月，必将攻破灵寿那时玉石俱焚，国丈恐怕也难幸免除非……” 国丈听了这话，心中稍定
道：“老儿何德何能，敢受赵主父这般错爱？除非什么，请将军明言
”乐毅低声道：“国丈还记得否？当年司马熹曾到邯郸拜见赵主父，提到你的女儿阴姬，乃是天下第一美人
赵主父本有意向中山王索要，结果中山王将她封为王后主父心愿未遂，至今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国丈吃惊道：“将军是说，赵主父想要……”乐毅道：“不错！想必国丈也听说了，主父自惠后仙逝，至今未娶
如果国丈能将阴姬献给主父，不但能保住全家性命和你的全部财产，更能让阴姬从千乘之国中山的王后一跃而为万乘之国赵国的王后，而你自然也就成为赵国的国丈
这将是何等的荣华富贵！” 国丈已经听傻了其实他对中山早失去了信心，在赵军围城的半年里，惶惶不可终日
没想到绝处逢生，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而乐毅所说的情形，他完全相信是真的，因为他对女儿的绝世容貌深信不疑
赵主父当年想娶阴姬的事他也知道想到这儿，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说话也流畅了起来“多谢将军指点赵主父希望我怎么做呢？”乐毅道：“举火为号，打开城门只要能放赵军进城，便是立了大功”国丈道：“好！请将军回去上告主父，小老儿一定做到
”乐毅立即跪倒在地，叩首道：“国丈请受末将一拜！将来还要仰仗王后和国丈多多提携
”国丈呵呵笑道：“乐将军快请起事成后，小老儿忘不了将军的好处” 乐毅和国丈从屏风后携手而出乐毅道：“国丈的这些手下，只是昏厥待会儿国丈叫人给他们浇些冷水，自然醒来国丈保重，乐毅告辞了”说罢，和胡姬转身便走 第二天，乐毅和胡姬混在出城百姓中，离开了灵寿当天晚上，赵军去而复来，又将灵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