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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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感悟:在夹缝中生存

阿华就是这么个广告业务员，可是他的名片上赫然印着的是《×××世界》广州分部记者的头衔。认识他是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互相交换名片之后以为都是同行变得亲热，后来才知道其实他是个IT广告业务员，记者只是个利于拉广告的幌子。

阿华说他不喜欢那张名片，因为心里总是觉得很忐忑不安。在媒体里，大多数的人都不认同他们是媒体的正式成员，甚至连广告部在编的人员也会有意无意瞧不起他们。虽然名片上印制的是媒体的从业人员这样的头衔，但其实他们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很难有进入媒体内部成为正式员工的一天，哪怕你的业绩再好。

其实说起怎样混到这一行，阿华算是给“骗”进去的。因为他一直崇拜很多出名的记者，虽然他叫不上名字来。他读大专学的是计算机，后来到广州这个繁荣的城市来，睡过草坪吃过2元的盒饭。后来听说某计算机专业报招记者，以为自己学的专业和文笔不错，就应聘去了，结果还当上了这个“记者”。

其实这种挂名记者做的就是广告业务，而这种身份比起广告公司的处境显得更尴尬。广告业务员一般只有很低的基本工资，主要还是靠提成，为了这有很多的业务员就经常进行一些所谓的“黑箱操作”。IT媒体的竞争是激烈的，业务员的跳槽也相对频繁，在业内和那些代理关系好的就能够吃饱饭，而有些三个月没有拿到单的就只能黯然地离开。

原以为自己真的成了“无冕之王”，阿华满怀憧憬地去上班了。然而第一天，分部主任就提出要求：大家从今天开始必须打领带穿皮鞋上班，而且必须先交20元名片印刷费。阿华心里一沉，自己口袋的钱不多了，但是得到这份职业毕竟不容易，于是8月的大中午他跑到一个建筑工地找最好的老乡借了200元，在地摊上犹犹豫豫买了一套像样的衣服和皮鞋，立马穿上就回单位了。

听说工资只有保底的300元，阿华那时候的心不用塞进雪柜也可以结冰了，但是衣服和名片钱也交上去了，不做也不成。自己还算是蛮乐观的人，以为自己写的稿子能够多发一点就好了，想着自己又快乐起来。

上班好多天了，没有看到主任的影子，自己写的东西不知道交给谁，请同事们帮忙修改大家也基本上都不在单位，阿华有点糊涂，难道记者就是这样天天在外面跑吗？后来自己又想，如果大家都回来了，那不是要十几个人争6个座位坐吗？想着自己又释然了许多，只是阿华真的不懂为什么有次给一个据说在很多报社待过的前辈看自己写的东西，他会是冷冷的态度，甚至说了一句“不务正业”。做记者写稿子叫“不务正业”，阿华真的又伤心又委屈。

终于，名片发下来了，上面印的就是记者。有一天，阿华听说有个硬件厂商来开新闻发布会，兴冲冲就去了。那是他第一次采访啊，采访的前夜他把那些用仅剩的钱买下来的新闻类书看了几遍，怕自己出丑啊！到了会场，人家不让进，说是不能让你们这些人进去，记者才能进去。阿华急了，说我就是记者啊，说着掏名片，对方说好啊，你把邀请函或者记者证拿出来我就让你进去，还给你一份礼品，行吧？阿华回想当初，脸都红了，是给急的，因为自己确实什么都没有，除了那张名片。那时候阿华似乎明白了什么，旁边有几个人把他拉走了，是自己的同事，原来十几个人的单位来了5个人，怪不得人家不让进。

刚好那些日子有个对阿华不错的同事要走了，临别前阿华请他喝酒，醉醺醺的时候那人告诉他：实在对不起，我不能教你什么，我要是教了你，我还有饭吃吗？我们哪里是什么记者，说白了就是业务员，拉广告的。你天天写稿子有什么用，我们这里只有主任有发稿权力，这个单位是他承包的，不拉广告你就要饿死！记得上次去参加那个硬件厂商的新闻发布会吗，人家就知道咱们不是真正的记者所以才不让进的！很多的公司都有三怕：除了保险推销员与收各种费税的，就是我们这些广告业务员了。

阿华很是痛哭了一场，第二天他拿着离开的同事留下的厂商名片一头浸到了电脑城。由于阿华是学计算机出身的，相比那些别的同事IT知识更专业些，电脑城的商人们渐渐喜欢阿华了。有次有个商人让阿华帮他写个硬件推荐文章放在《×××世界》地方版，每个字2元的稿费，但是要比广告便宜。阿华征得主任同意之后写了，反响不错，自己也拿到了第一笔收入。后来不断的有人让阿华写这样的东西，主任也经常拍拍他的肩膀说：“年轻人不错，挺上道的！”

后来阿华再也没有去过地摊买衣服，渐渐自己也有了手机。不过有时候自己觉得很不安，因为自己是学计算机出身的，接触多了那些商人，发现其实他们只懂赚钱，有时候卖黑心货。阿华总是陷于这样的矛盾无法自拔，不过那些商人是他的衣食父母，他还是不敢得罪。每次总是明知道东西不好却要把它写成天下一流，今天帮这个显卡写评测，明天也许就帮它的竞争对手写攻击的话。阿华说自己走这个平衡木很累，但是大家后来有些小版面的广告还是喜欢叫阿华跑跑腿帮忙发一发。

靠这样的积累在这个城市立足了下来，阿华说现在自己想去读书，想去考和新闻有关的自考。可是他也不知道如果哪天不在这个IT报纸拉自己擅长的IT广告，他是否还能在这个城市立足。阿华很羡慕我，经常请我喝酒，喝酒后总是喜欢拿我的记者证无比深情地看着，然后总是喃喃地说自己也会有的。

后来听说他跳槽到了某IT媒体，不知道他的名片是否真真切切地印上了记者这两个字。